夜雨还是没有停,只不过雨点儿越来越细碎,越来越飘忽了。
灯火都很昏暗的街道上,一袭白色的道袍倒煞是显眼。
林天越寻着沈东留下的炁,一点一点得追到了这里。沈东留下的炁很浓,就算是这种风大雨大的天气,炁也没有随着风和雨水消散的太快。
周边炁的味道越来越浓了。甚至对于天越这样略有修为的道门人士来说,这些炁已经能隐隐约约看见了。但这样的浓度已经不是正常用来留记号的量了。
天越赶紧到了一丝不快的感觉。他对于沈东的实力很有信心,但竟然有人先于他一步找到了沈东。
是谁呢?嵇鹤不是练家子,也不是道人,沈东犯不着和他动手。另外在找沈东的六拨人,现在也就只有两拨在找了。
如果是南茜的话……
想着想着,天越走到了之前沈东和邬克交手的那个巷道口。看着交错密集的石刺,天越否定了刚刚想到的可能。
沈东对付南茜,不可能下杀手。他下不了手。
那最后一个可能就是黄继昌了,但对付黄继昌?单论“术”的运用,黄继昌的道行远在沈东之上,沈东不可能和他对拼法术。
就算不认得黄继昌的炁,沈东的炁,天越可是认得一清二楚。更何况,这里只有沈东一个人的炁。
也许对方是个体术高手。
既然猜的都不对,那……
沈东都下了杀手,那就是敌人!
两道雷光从天越宽大的道袍上激了出来,衣服上的水分瞬间被蒸干。雷光直直击入巷道,吧石刺都卷成了碎块。
“哥,等着!”
就算是被祈福会除名,我也要找到你。
四海为家,驻马为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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嵇鹤提着那个厚厚的黑色公文包,漫步走过一片私人花园。这里的花品种很多,而且看得出来,主人把每一株都精心修剪过。
虽然是临近午夜,但这片花园却是灯火通明。脚下的石子路是用很圆润的鹅卵石铺的,每块都甚是丰润饱满。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,这个院子都挑不出任何毛病。堪称是完美。
回头留恋了一下院里的美景,嵇鹤叹了口气,敲响了别墅的大门。
“南茜小姐,嵇鹤求见。”
大门缓缓打开,一个颇有气质的老妇出现在门后。门只是开了一半,老妇露出脸来,说道:“不好意思先生,南小姐已经睡下了。”
嵇鹤无奈的笑了笑,看了一眼手表。离十二点整还有三分钟。
老妇没有管嵇鹤多余的动作,垂下眼帘就拉门要关。
眼看要吃着闭门羹,嵇鹤赶紧用一直手拉住门板。
老妇抬眼看了一眼嵇鹤,语气表情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;“先生,您这样有失礼数。”
嵇鹤尴尬的笑了笑,但拉门的手还是没有一点点的放松。
“抱歉,让您见笑了。容许我的失礼。我有份东西要给南茜小姐看一下,我知道她还没睡。是……关于沈东的……”
话未说完,一块指甲盖大的玉片拐着弯从门后射出。刮得嵇鹤脸上寒毛直立。若是直接打中,嵇鹤的颧骨怕是要碎了。
“陈妈。”一个穿着淡黄长裙的女孩款款从楼上走下来,眉宇之间有着一种温柔贵妇的气质,这种气质放在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身上,有些不可思议。只不过现在,她的脸上有着一丝愠怒。
“他已经死了。你最好别提他。”
陈妈微微错开身子,好让两人面对面谈话。但陈妈没有走开太远,只是垂着眼帘站在一侧。
“不,他还活着。”
“那便让他死!”
南茜有些动了火气。
嵇鹤好像没有看见南茜紧蹙的眉头,继续追问道:“你就不想知道他当初消失的原因么?!”
“他死了!我说他死了就是死了!要是他活着!为什么不回来!”
南茜有些失态了,咬着牙恶狠狠的叫嚷着。但很快,南茜就冷静了下来,丰满的胸脯一上一下的喘着气。
“陈妈,送客。”
陈妈缓缓转过身,拉上了门把手。
不过这次嵇鹤没有拽住门,嵇鹤从公文包里拿出一沓纸,对着南茜说道:“都在里面。”
话毕,把纸扔进了玄关。
嘭!
门被关上了。
嵇鹤叹了口气,不知道这算不算闭门羹。不过该交代的都写在那份文件里了。但愿南茜会看它两眼。
剩下的东西,就要靠天越自行发挥了。最好是把戏演足。
拉上公文包的口袋,嵇鹤走出了这个院子。回头留恋了院里的美景,嵇鹤不禁感叹了几句。
“不愧是玉仙。院子都如同玉髓一般通透。只不过她现在的心境……”
思索了片刻,嵇鹤打通了林天越的电话。
“天越,你明天去找南茜帮忙吧。你一个人找也不是个办法,她应该会答应的。我?我刚刚下飞机,你总得让我休息一晚吧。我可不是你们这种三五天不吃不喝不睡觉还能活蹦乱跳的怪物。”
嵇鹤有自信,南茜对于文件里的东西,一个字都不会提。因为这种东西。不能说出来。
这就是沈东消失了一年,却谁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的原因。
而这个原因,不能说出来。
还记得七十二天前,在大慈恩寺,嵇鹤坐在蒲团上,禅师把一点天机点入嵇鹤眉心。就在那一瞬间,一道闷雷般的巨响在嵇鹤脑内炸开,险些震散了嵇鹤的阴神。随即,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出现在嵇鹤的脑内。
“天机,不可泄。一言一念,入无边地狱。”
虽没有丝毫感情,但其中的威严却是绝对的。
就像是面对着天生优于人类的生物一般。
嵇鹤害怕了,这种害怕是连同灵魂都在颤栗的。
入无边地狱。对这句话,嵇鹤没有丝毫的怀疑。
这句话说完后,嵇鹤进入了短暂的意识空白,大段大段的信息塞进了嵇鹤的脑袋里。等到嵇鹤回复了意识后,嵇鹤感觉到了胸口和脸上有着温热的异样感觉。
伸手一摸,满脸的鲜血已经滴到了胸襟上。而胸口中的闷热感,是天越给的一张护身符箓正在熊熊燃烧。
嵇鹤急忙将正在燃烧的符箓抓起,一把抹在口鼻涌出来的血上。
这火不烫人,遇到血立刻遍熄灭了下去,余下的灰烬混着血化作了一缕青烟。和空气里的香混在了一起。
“施主。”
老禅师看着嵇鹤的眼睛,轻轻的点头向嵇鹤示意了一下。只不过,眼里除了平静,还多了一点讶异。
“您要知道的,您应该都知道了。”
嵇鹤有些惊魂未定,还摸着自己的脸,确认着自己有没有受伤。根本没有听进禅师的话。也没有去消化自己得到的信息。
“施主。”禅师示意嵇鹤冷静下来。“施主您到底向佛祖问了什么?”
嵇鹤一听禅师要探究一个究竟,立刻慌了手脚。
无边地狱!无边地狱!
这种压制了灵魂与种族的威严深深的刻进了嵇鹤的灵魂里。容不得嵇鹤透露半句。
禅师注意到了嵇鹤眼中的恐惧。念了声佛号,道:“是老衲多嘴了。”
“老衲只是好奇,施主问的东西,竟然引起佛祖的愤懑。”
嵇鹤这时才发现,佛堂里密密麻麻跪满了僧侣。
“方才,佛祖显灵,明王现身。”
“一切只因施主您的一个疑惑。”
“若不是施主您身上的符箓,施主您现在怕是……”
“怕是我现在已经死了!”嵇鹤接话道,“不过我和你们现在也和死了没区别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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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天清晨。朝阳才刚刚探出脑袋。
南茜院里的花儿贪婪得吸吮着朝露。但这样的宁静仅仅只能持续一夜。
南茜站在二楼的阳台上,这里能看见整个前院。
昨天的文件,南茜仅仅只是看了一半便猜出了大概。
至于为什么是猜。很简单,文件里全是一些隐晦的句子和模糊的图片。虽然大部分内容南茜都没有看懂。但这些东西都指向了一个方向。
封神大战!
阐教和截教发起的那场神佛大战!
不过真正让南茜在意的。是嵇鹤最后提出的那一句。
“他们现在在哪?他们是否活到了现在?人类何以成为地球上唯一的高智慧物种?”
若是放在别的科幻小说里。南茜肯定对这些东西嗤之以鼻。但嵇鹤已经说的很明白了。
这份文件是沈东消失的原因。
这算什么东西,能说明什么?沈东成仙了?不可能!张国忠老先生都……
为什么嵇鹤只能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南茜……这只能说明很多东西、不,是所有关于沈东知道的内容,嵇鹤都不能说出来。
他不能讲出来。想到沈东那个精通奇门遁甲的师弟,南茜有了一种反胃的感觉。
这群能窃取天道的混账都不会好好说人话!
这种什么都不清不楚的感觉很糟糕。以至于南茜已经在阳台站了一晚无法入睡。
“又是什么都不告诉我!”
这是南茜在赶走嵇鹤后开口的第一句话。
身后,陈妈拿着一件大衣走了过来。
“小姐,清晨特别冷。”
披上大衣,南茜在此把视线回到院子里的花圃中。院里的灯已经都关了,清晨自然的阳光照在花瓣的露水上,熠熠生辉。
可惜这些东西南茜已经无暇欣赏了。不是因为心中有事,而是有贵客临门了。
“龙虎山天师府高功林天越林道长,怎么有闲情光临寒舍?”
刚刚踏进院子的天越苦笑了一下,对着南茜远远的做了个揖。
“贫道林天越,今日叨扰仙姑是有事相求。能否南姑娘放贫道进去说话?”
南茜听了林天越这番客套话,方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失态了。自己一不小心把对沈东和嵇鹤的不满迁怒到了林天越的身上。
南茜不着痕迹的低下头,理了理头发,遮住有些羞红的脸。
“陈妈,放他进来把,备些好茶。”
真是太失礼了!
在八仙桌旁找了个位置,天越一屁股坐在椅上,也不管什么高人形象了,直接大口大口的喝了起来,还不忘喘上几口气。
南茜抿嘴偷偷笑了两声,示意陈妈给天越续上茶:“林道长,在外人眼里,你可不是这么个狼狈样啊。”
天越甩了甩道袍,又喝下一杯。这次连带着茶叶也嚼了进去。那可是上好的藏红花。
“外人?南茜你别客套我了!就算现在你不叫我小叔子了,我不能叫你嫂子了,那也不能把我算成外人啊。”
陈妈再次把林天越的茶杯满上,但眼神时刻注意着南茜的神色。
这一年来,南茜赶走了不少客人。但凡是提到了沈东的,统统不见。也许这次,小姐连林天越都要赶走了。陈妈是这么想的。
但是让陈妈惊讶的是,南茜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多少的怒气和难堪。反而静静的搓着茶碗。这是要连天越说下去,她想听。
这一年来南茜的心态变化,陈妈全部都看在眼里。自从两年前订婚后,南茜就和沈东搬到了这里。第一年,南茜尽心尽力的扮演着一个五好妻子的角色,两个人的恩爱陈妈也是羡慕无边。然而一切都从第二年的那一天改变了。
沈东在一次祈福会的任务中意外失踪。随即,太平祈福会将沈东的戊级一部部长一职撤下,并将之从祈福会中除名。整个家一下子失去了经济支柱。
在沈东消失的前两个月,南茜每天守在家中等着沈东,等着沈东回来告诉她自己很安全,哪怕是见不到面,让自己知道他过的还算安全也好。
然而并没有。沈东真的消失了,就像蒸发了一样。
南茜在找他,林天越在找他。黄继昌、张国忠、李光富……所有人都在找他。
但没有任何收获。就连炁也没有找到。
南茜绝望了。一个和林天越这样的年轻高功比肩的异人就这样消失了。
与其相信沈东是死了,南茜更愿意听到沈东和某个狐狸精跑了这样的“喜讯”。
再后来,南茜的心态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。她默认了沈东是死了,死在了一个荒山野岭里。
南茜撤走了所有在外寻找沈东的人。从此再也不提沈东二字。
更不愿意听别人提起。
昨晚,陈妈看见南茜噼里啪啦的翻阅着那份文件,那种翻阅速度根本不可能逐字看过来,最多知道个大概。
可就算是这样,南茜还是笑了。那种眼角噙着泪,近乎癫狂的笑。
陈妈被吓到了。她怕小姐疯了。
但没有。南茜抹了一下泪,开始一字一句的看起了文件。看见南茜逐渐紧蹙的眉头,陈妈松了口气,把手上的茶点端了上去……
“那我也不和你客套了。天越,你有什么事情要我帮你的,说吧。不过你的道行,功夫远在我之上。我实在想不通有什么能帮你的。”
南茜抿了一口茶,眼睛一直看在天越身上的道袍。
道袍的上有水渍,放在玄关的步履上也有些许泥泞。但昨天别墅附近并没有下雨。想来天越是大老远赶来的,而且是徒步。
“我找到了沈东留下的炁。”天越盯着南茜的眼睛。
听到了这句话,南茜也猛地看向林天越。
“你莫要胡言乱语!沈东的修行的是太极图!炁只分阴阳,但凡初炼的异人也只能调动这两种炁。你可别……”
“但量呢?”天越立刻接话道,“我在那个巷道里整整走了二十多分钟,那阳炁还是能用肉眼看见!况且,用纯阳炁来调用艮字诀不是谁都能使得出来的招数!”
“沈东的炁,我不可能会看错”天越又补充道。
南茜睁大了眼睛,这样浑厚的炁和阴阳调动的卦术只有沈东用的出来。就算是沈东的师弟,黄继昌,他的炁也不如沈东的浑厚,至少不会滞留这么久。
绝对是沈东没错了!
“你……你想让我帮你什么?”
“能认全沈东三种炁的人只有你我和黄继昌。昨晚已经是动手了,我们要在沈东出事之前,找到他!他会留下线索,就是在向我们求助!”
“你是说有人和他动手了?”
“沈东和人交手了,他还下了杀手。虽然现场没有血迹,但是两边应该都没讨好。”
南茜沉默了。她的眼睛不自觉的瞥向了嵇鹤的那份文件。它现在横放在书架上。
又是一阵沉默。
“莫非你真的这辈子都不想见他了?”
天越注意到了南茜有些发白的指节。只要再给她施加一点压力,一定能让南茜出山。天越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由符箓缠成的球。
“这是我昨晚在那里采集的炁,如果还不相信……”
符箓缓缓飘到空中,一层一层的散开。里面包裹的一团金黄色的炁渐渐暴露在空气中,肉眼可见。
“我说的都是真的。”
“几时动身?”
“现在!”
六串大小颜色各异的玉髓手串套在了南茜的手臂上。林天越微微的笑了起来。
玉仙,要出山了!
整理好着装,南茜走到了玄关。突然,南茜愣了一下,看向林天越。
“天越,你知道沈东消失的原因么?”
“嗯?我们可以找他问个清楚啊?”
“哦。”
南茜最后看了一眼那份文件,对陈妈说了一句打理好屋子,便关上了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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